新婚

    清晨的海浪声比往日更清晰地传入耳中。
    宋靖言在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束缚感中醒来。
    周昀序的手臂横在她的腰间，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圈在怀里。
    他的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后颈，温热而平稳，晨光从窗帘缝隙渗入，她从被窝里伸出手伸向光，感受着暖意。
    她动了动，身体传来隐秘的酸痛，提醒着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种要满溢出来的感觉充盈在胸口。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带着刚醒的沙哑嗓音在她耳后响起：“醒了？”
    “嗯。”她应了一声，没有转身，只是将手覆在他手背上。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下微微动了动，然后翻转，与她十指相扣。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心跳加快，昨夜之后，每一个触碰都带着新的意味。
    “疼吗？”他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宋靖言终于转过身，面对面地看他。
    晨光中，周昀序的眉眼比平时柔和许多，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清醒而专注。
    那道伤口上的纱布依然刺眼，但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刻反而让他看起来更真实、更可触碰。
    “有一点，”她诚实地回答，然后看着他瞬间紧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但没关系。”
    她的笑容似乎让他怔了一下。
    周昀序伸手，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嘴角：“你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他斟酌着词语，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迟迟不说。
    宋靖言眨了眨眼，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凑近些，鼻尖几乎碰到他的，压低声音说：“可能是因为昨晚有人服务周到，身心舒畅？”
    周昀序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抿了抿唇，眼神闪躲了一下，却又倔强地转回来看着她：“宋靖言。”
    “嗯？”
    他顿了顿，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搂进怀里，“看你很开心。”
    她在他怀里偷笑，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这样的周昀序让她新奇，依然会害羞，却不再推开她；依然内敛，却开始流露情感。
    像是冰山终于露出水面下的部分，庞大而温柔。
    他们在床上赖了将近一个小时，谁也没提起床。
    只是安静地依偎着，听着海浪，偶尔交换一个轻吻，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宋靖言说起《追月》里某个角色的新设定，周昀序便分享他正在制作的一首曲子的小样片段。
    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时间变得柔软而悠长。
    直到楼下传来温晴的脚步声。
    宋靖言这才想起温晴已经起床了。
    她立刻坐起身，刚想下床，却被周昀序拉住。
    “穿件衣服。”他将自己的衬衫递给她，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脖颈和锁骨。
    宋靖言低头一看，脸少见地红了，那些暧昧的红痕在晨光下无所遁形，但昨晚周昀序没有下重手，动作温柔，所以没留下多少痕迹。
    她慌忙套上衣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又扒拉了几下头发试图遮挡。
    周昀序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自己套上长裤，赤着上身去浴室洗漱。
    那道伤口在晨光下更加醒目，但不知为何，此刻看来竟有种别样的性感。
    宋靖言也跟进浴室，两人挤在洗手台前刷牙。镜子里映出他们的身影：她穿着自己宽大的衣服，下摆到大腿中部，头发凌乱；他只穿着长裤，赤着上身，腹部肌肉紧绷，手臂上的纱布和背肌线条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画面亲密得让她心跳加速。
    “我好了，你慢慢来。”她漱完口就想溜，却被周昀序从背后抱住。
    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镜中的两人：“急什么？”
    “温晴在楼下。”
    他平静地用左手轻轻拉开她刚扣好的领口，露出下面一枚吻痕，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你遮不住。”
    宋靖言的脸更红了，她拍开他的手，转身看着他的胸口，上面的痕迹更加清晰。
    楼下，温晴正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喝咖啡。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在宋靖言身上扫了一圈，凌乱的头发，泛红的脸颊，以及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痕。
    温晴挑了挑眉，放下咖啡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宋靖言强作镇定地走到咖啡机旁：“挺好的，和灵蒨玩得怎么样？”
    “很不错，我还遇到沉洺蔼，他对古典乐的了解比我想象中深。”温晴的语气依然冷静，但宋靖言注意到她眼底有一丝罕见的愉悦，“他收藏了几张1950年代卡拉扬指挥柏林爱乐的绝版黑胶，音质保存得惊人。”
    “听起来你们相处愉快。”宋靖言倒了杯咖啡，在她对面坐下。
    温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在宋靖言脖颈处，这次直接点破：“看来你们也‘相处愉快’。”
    宋靖言差点被咖啡呛到。
    她放下杯子，瞪了温晴一眼，却换来对方更明显的笑意。
    “挺好的，”温晴忽然正色道，语气真诚，“这人对你还挺温柔的，他能和你在一起，真得感谢天地。”
    这句话让宋靖言心头一暖。
    她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昀序就从楼上下来了。
    他已经穿好衣服，简单的灰色T恤和黑色长裤，头发还有些湿，整个人清爽挺拔。
    看到温晴，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很自然地走到宋靖言身边，拿起她喝了一半的咖啡尝了一口。
    “太甜。”他皱眉，转身去重新煮。
    温晴看着他们之间流畅自然的互动，笑容更深了。
    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我上去补个觉，下午的飞机去意大利，累了这么久，我要给自己放假，你们自便。”
    她特意拖长了“自便”两个字，留下一个调侃的眼神转身上楼。
    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和海风的味道。
    周昀序背对着她操作咖啡机，肩背的线条在布料下清晰可见。
    宋靖言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然后逐渐放松。
    “温晴看出来了。”她闷声说。
    “嗯。”他平静地应道，手覆盖在她环在他腰间的手上，“迟早的事。”
    “你好像不太在意别人知道？”她试探地问。
    周昀序关掉咖啡机，转过身，将她圈在自己与料理台之间。
    这个姿势已经快成为他的习惯动作了。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低头看她，眼神认真，“宋靖言，我们现在是彼此选择的人。这不是需要隐瞒的事。”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真理。
    宋靖言看着他，心里某个一直悬着的角落终于稳稳落地。
    “周昀序，”她轻声说，“我们今天去登记结婚吧。”
    他怔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刻、以这种方式提出。
    “这里？”他确认道。
    “这里。”她点头，“M国承认我们的婚姻关系，回国后再领一次，我想在这个我们共同逃到的城市，留下一个正式的印记。”
    周昀序看了她许久，久到她开始紧张，以为自己的提议太冲动，可他昨晚也这么说了。
    然后，他缓缓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好。”
    领证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
    他们去了所在海滨大城市的市政厅。
    周昀序提前联系了周家在这边的法律顾问，一切手续都已准备妥当。
    填表、签字、宣誓，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
    当工作人员将两份结婚证书递给他们时，宋靖言看着上面并排的两个名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恭喜，”年长的女工作人员微笑着祝福，“你们是我今天见过最登对的一对。”
    走出市政厅，阳光正好。
    周昀序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侧头看她，眼神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喜悦。
    “恭喜了，你成为我的合法丈夫了。”
    宋靖言她仰头看他，用结婚证书遮住自己微笑的嘴唇，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格外温柔。
    “恭喜我们成为合法夫妻。”他回应，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们没有立刻回别墅，而是开车去了昨天那片僻静的海滩。
    下午的阳光将海水染成璀璨的蓝绿色，浪花拍打着礁石，溅起白色的水沫。
    两人牵着手沿着海岸线慢慢走。
    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湿润的痕迹和零星的海螺贝壳。
    “周昀序，”宋靖言忽然开口，声音混在海风里，“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嗯？”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阳光在她身后形成光晕。
    “我超级超级爱你，”她清晰地说，每个字都像珍珠般圆润而珍贵，“从高中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开始了，但那时候我不懂那是什么。后来我以为我忘了，可重逢后我发现，那份感情从来没有消失。”
    她向前一步，双手捧住他的脸：“你一直都是我的首选且唯一。周昀序，你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会因为我的一句话飞越大半个地球，会在危险中毫不犹豫地接住我。”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整个海洋的星光：“这份爱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早，要深。”
    周昀序看着她，喉结滚动，眼眶竟微微泛红。
    他握住她捧着他脸的手，拉到唇边，在指尖都落下一个吻。
    “宋靖言，”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也爱你，可能不比你的爱少。”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语言，然后继续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开始是你让我平平无常的生活泛起了波澜，也许是在你第一次冲我笑的时候，也许是在看到你画的《蝴蝶》短片时，也许是在那个雨夜你亲我下巴的时候，但我知道，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深得无法拔除。”
    他向前一步，缩短最后一点距离，额头抵着她的：“当时我脑子都是，你的勇敢和脆弱，你的才华和固执，你直白的喜欢和偶尔的狡黠。因为你即使害怕也会向前走，即使受伤也会保护别人。”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海风在他们之间穿梭，将话语吹散又聚拢。宋靖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不是悲伤的，而是满溢的。
    周昀序低头吻去她的泪水，咸涩而滚烫。
    他们在海滩上拥吻，背后是辽阔的大海和天空，脚下是坚实的土地。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承诺和未来。
    傍晚时分，他们回到别墅。
    温晴已经收拾好行李，宋靖言开车送她去机场。
    她给了宋靖言一个紧紧的拥抱。
    “回国见。”温晴在她耳边轻声说，“好好享受新婚。”
    送走温晴，别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但这次，空气里的感觉完全不同了这里不再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而是他们的第一个家，明天他们也会启程回国。
    晚餐是周昀序做的，依然是单手操作，但比昨天熟练了许多。
    饭后，宋靖言心血来潮：“我教你画画吧。”
    周昀序挑眉：“画画？”
    “嗯。”她拉着他的手来到二楼的小书房，那里有她带来的简易画具，“你教我音乐，我教你画画，很公平。”
    她铺开素描纸，递给他一支铅笔，自己则站在他身后。
    周昀序坐在椅子上，她俯身，手臂从他肩侧伸过，握住他拿笔的手。
    “放松，”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画画不是写字，不需要那么用力。”
    她引导着他的手在纸上移动，画出一条流畅的曲线。“感受线条的流动，像音乐一样，有起伏，有节奏。”
    周昀序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但在她的引导下逐渐放松。
    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能听到她轻柔的指导声。
    “对，就是这样。”她的发丝垂落，扫过他的颈侧和胸口，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周昀序的呼吸微微乱了。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纸上，但那缕发丝像是有生命般，不断撩拨着他的神经。
    “这里，”宋靖言完全没察觉他的分心，手指点着纸面，“可以加一点阴影，让画面更有立体感。”
    她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引导铅笔侧过来，轻轻扫过纸面。
    这个动作让她的身体更贴近他，胸口几乎完全贴在他的背上。
    周昀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不自然的线条。
    “啊，这里画重了。”宋靖言轻笑，气息喷在他耳廓，“走神了？”
    她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却没有退开，反而更贴近些，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朵：“周老师，上课要专心。”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周昀序的自制力。他放下铅笔，猛地转身，将她拉到自己腿上。
    动作太大，椅子向后滑了半步，撞在书桌上。
    宋靖言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融。
    “你故意的。”周昀序哑声指控，眼神暗沉。
    “故意什么？”她装傻，手指却不安分地划过他T恤下的锁骨。
    “故意撩我。”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自己胸前。
    宋靖言终于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周老师被撩到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滚烫的吻。
    铅笔滚落在地，素描纸上未完成的画作被遗忘。
    窗外，夕阳正在沉入海平线，将天空染成热烈的金红色，一如他们此刻交缠的呼吸和升温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