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被帝林带去青蔬司帝昊真是大开眼界?与司官打过招呼后，他们的爹真的跟司官们认真蹲在地上拣菜选果。
    「这把龙鬚菜可是今日现採送来的，神君可瞧瞧。」司官是在青蔬司任职几千年的老乌贼妖，「那棵大白菜也是炒起来清甜可口?不如带把葱吧！」
    一边说着司官从里头抓着活生生的大公鸡出来，「殿下似乎尚可食荤，这可是向沿海地带农民买的放山鸡，肉质鲜嫩适合清蒸也适合煲汤?」
    「?」帝林认真思考，「那我要那隻鸡、大白菜、乾香菇、萝卜?」报一大串食材，一旁的小司官赶紧抄录下来去里头备菜。
    「不如先宰好再送至龙寧宫吧？」司官问，「还是只要部位就好？殿下应该也吃不下这么多呢?」
    「无妨，我自己杀。孩子们都回来了，煮多一点也没关係，吃不完侍官们也在，不会浪费的。」帝林转头朝帝昊说，「你去抓鸡。」
    「?哎？！」帝昊指着自己，恐惧的看向在司官手底咯咯叫挣扎得漫天羽毛乱飞的大胖公鸡，「爹！我?」
    「快去！」
    帝昊哭丧着脸走过去，司官倒也笑得诚恳老实，「小殿下别怕，」他去找了个鸡笼把鸡关进去才拿给帝昊，「这可是上好的放山鸡，好吃的呢！」
    「谢、谢谢?」用僵硬的姿势提着鸡笼，帝昊欲哭无泪，该不会等等还要帮着杀鸡吧?
    「神君不挑些鱼吗？有几条雪花鮭很新鲜呢。」小司官将整理好的大菜篮抬高捧给帝林问。他们初次遇上神君亲自来拣菜时可惶恐了，没想到以为高高在上的神明平易近人得与常人无异，甚至为了殿下更仔细蔬菜鲜度，如此深情顾家好男人的形象让他们对帝林都非常有好感，就连小司官们的搭话也有问有答还会与他们学拣菜，久了便也相熟。
    「鱼最近剩太多了?可有干贝海带？」
    「有的呢！」小司官答道：「神君且等等，小的去冰库找找！」
    「殿下近日身子可好？」在小司官进库房找干贝时司官诚恳地关怀话家常。
    「尚好，二胎会比初生子还更早一些，最近似乎太担心有些不怎么安眠。」帝林回应，他随紫箏在北海都城生活这么多年，也真心喜欢在龙晨治下安居乐业心地善良的都民们。
    「哎呀这也是难免?内人生孩子时还差点焦虑到失眠呢！」司官哎哟一声，「正好！神君稍等?」他走至里头腾了张纸沾墨速写，忙着挥乾后拿出来递给帝林，「字丑见谅，这可是内人有喜时家母帮着稳胎时熬的配方。莲子寧神安眠，莲藕健脾开胃，若殿下可食荤，下些排骨熬也很是好吃的！」
    帝林仔细端详，「确实不错，多谢了。」珍惜地将纸折起来放入兜里，正巧小司官已经捧着用荷叶包好的干贝海带走出来，他道谢接过，「今日有劳了。」
    「神君也辛苦了。」司官与小司官开心朝他们拱手，目送他们离开。
    帝昊把鸡笼拿的远远的，边走边问，「那咱们回宫了吗？」
    「还得去抓药，不然我怎么叫你一起来？」帝林脚步拐了个弯朝龙医院去，「你娘这胎怀像不好，不仔细点我不放心。」
    「？！」帝昊紧张了，「怎么会这样？那?」
    「现在没事了。」帝林不想与孩子谈他们吵架连带影响到胎儿的事，「正好你们兄弟二人回来了，也来学些滋养补气养胎的药方与料理，将来用得上。」
    「咱们不会下厨呀?」若说是野炊倒也还算上手，他们随善若离家修炼也学了不少生活技能，「这隻鸡?」他宰过兔子宰过小鸟?但没宰过这种雄赳赳又超巨无霸生龙活虎的鸡啊！
    「放心，我教你们。」
    当日下午晴溪凡竺晴川在灶房外帮忙剥蒜菜豆子，紫箏回去寝殿睡午觉，父子叁人聚在灶房里时不时传来帝昊帝渊的尖叫声与帝林气急败坏的喊声，偶尔还会有帝昊慌张追着逃亡的大公鸡四处跑的风景，侍官叁人看得可乐了。
    幸好帝昊帝渊没有遗传到紫箏灶房破坏之神的威力，经过指点后倒也能笨拙地拿菜刀锅铲陶锅不至于炸掉灶房，只是杀鸡让兄弟二人一边尖叫一边动作看得侍官叁人越笑越大声。
    「还笑！不来帮忙你们还笑！」灶房的门是开着的，帝渊委屈的朝着叁人大喊。
    凡竺认真的将豆芽去头去尾，「不是属下不帮呀小殿下，神君有令咱们也不能违抗呀！」
    他不敢放血，手一滑今日不知道挣脱第几次的鸡又再一次欢脱逃家，他崩溃尖叫，「川叔！快点帮我抓鸡！！」
    晴川正站起来帮着去抓，旁边一隻纤纤细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一把抓起鸡脖子把鸡拎到空中。
    不只晴川被这速度吓到，连鸡都吓得动作凝结发出咕咕声。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都在这啊?」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拎着鸡的紫箏打呵欠，她躺在最远的寝殿都被这儿的热火朝天给吵醒，「嗯？你们怎么不给鰂叔杀一杀再带回来就好？」
    帝林紧张的跑出来从紫箏手中接过开始挣扎到羽毛乱喷的鸡，「怎么不多睡一会？」居然比平常还更早醒，「是不是又没睡好？」
    「听着这边热闹就醒了。」紫箏笑笑，「好香呀，你们在煮什么？」
    都忘了紫箏五感敏锐，他们这是把人给吵醒了，「司官今日送我一副配方，我正煮看看呢。」把鸡丢回灶房，帝林扶着紫箏走到外头的凉亭坐下，这里正好可以将灶房里头尽收眼底，「怎么没披披肩？会着凉的。」他朝晴溪说道：「晴溪，帮我回寝殿拿件披肩吧！」
    「是。」
    晴川端着温茶过来，「殿下刚醒喝些枸杞茶暖暖胃，看小殿下们这样子，咱们今日开饭可能要晚了。」
    紫箏笑出声，「知道了，有没有小东西能给我垫垫胃？」
    「早上做的小糕饼还剩一些，属下去给您拿来。」晴溪将披肩披到紫箏身上把人包好，「红豆内馅，可不能吃多了。」
    「好啦好啦！」
    「我还得去顾火候呢，你这边坐坐，累了的话让她们陪你回去。」帝林温柔捏捏紫箏的手心，他还得去镇场子，这两兄弟杀隻鸡磨机个老半天，他的白斩鸡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蒸！
    「好。」
    风光明媚的下午，龙寧宫一如以往温馨，紫箏支着脸颊幸福地看灶房里她最爱的男人们为她洗手作羹汤，最信任的下属们坐在门前小凳上剥菜煎药间话家常，她的肚子里还有正在成长的小生命等着加入他们的大家庭，一切就像在梦境中美丽无比。
    「娘子。」
    紫箏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睁开眼时自己还撑着头半靠在石桌旁，帝林捧着一小碗香味四溢的汤，「这里没床铺，不如让凡竺陪你回去睡吧？」
    「没关係。」她坐直身躯，「我想看着你们。」
    帝林随着坐下来，将汤吹凉盛一口给她，「嚐嚐看，莲心粉藕汤，司官教我的。」
    紫箏轻嚐，莲子清甜粉藕的甜味也被熬进汤头，清爽不油腻，「这好喝！」她眼睛发亮伸手接过碗一口接着一口，「鰂叔的配方好生厉害！」
    「晚点我切些白斩鸡过去道谢。」帝林也开心，「他说莲子寧神助眠，给孕妇喝很适合，若你想吃些肉荤的话与我说，我再放排骨进去。」
    「好！」紫箏一下子就将汤喝光，还没到晚膳时间可不能把自己撑饱，她便没再要续碗，「辛苦你了。」帝林一肩挑起所有责任与事务，晚上还得顾着她入睡，她在旁看着都累。
    帝林点她鼻子，「没你辛苦，还得再努力两个月。」这胎比怀双胞胎时更累，肚子不大但是身体上几乎包办孕妇所有不适，前几日甚至开始起疹子，他重新配药方也是斟酌得焦头烂额，头一次回去翻仙居里的典藏籍册想尽办法找适合孕妇又可以压制过敏的药方。
    紫箏傻笑，呆呆傻傻的样子让帝林怜爱地摸摸她的脸，紫箏开始水肿后婚戒戴不进，帝林特地去找了条鍊子做成项鍊给她戴着。
    「爹！鸡好像蒸好了！」灶房那头传来帝渊的呼唤。
    「快去吧！」紫箏推推他，「我还等着吃晚膳呢！」
    「好。」帝林俯身亲亲她的额头，赶紧走回去一边对着帝渊说，「你葱油煸好没？」
    「我怕油锅…」
    的确也如帝林预期，第二胎的发动日远比双胞胎们早上足月，几乎是刚入预產日就出生了。
    所有人都十分紧张，只有孕妇本人十分愜意…都生过一次最惨的状况，这次万事俱备不可能会再更糟了。
    她甚至用过早膳后发现自己破水，还很悠哉地先将身上的首饰都卸下来才去喊晴溪，「晴溪！」
    「属下在。」晴溪正好在偏厅收拾早膳的碗盘，走过来听吩咐。
    紫箏抱着肚子与白布慢慢走出来，她甚至非常贴心地连衣服都换好了，只是绳结手搆不到，有些尷尬地笑：「我好像要生了…你可不可以先帮我把衣服穿好？」
    框啷一声响亮的破碎声与尖叫声打开龙寧宫的早晨，「您怎么不先说一声呢！！！」
    「我看你们忙嘛?」
    龙晨接到消息下朝后赶到龙寧宫，两兄弟在外头急得团团转，「怎么样？怎么样了！」
    「别紧张！」善若大喝一声，他非常镇定，「有神君陪產你们慌什么！没事的！」
    「什么没事！」龙晨焦躁的原地踱步，「师傅您没经歷过阿箏生昊儿渊儿时的状况，怎么可能不紧张…他们进去多久了？有声响吗？阿箏没有喊吗？」
    「皇舅您别再转了我头都晕了…」帝渊抱怨，他勾着帝昊的手不肯放，也是十分焦虑。
    「爹和娘进去不到一个时辰，蛮安静的，稳婆与溪姨竺姨都在里头，还没听到竺姨的哭声，应该是稳妥的。」帝昊虽然也很慌，但还是稳重的回答龙晨的连珠炮。
    「要不、要不找个谁进去看看…」龙晨还是没能冷静，「这么安静又是怎么一回事…」
    善若走过来用力朝龙晨头顶拍了一掌…在场也只有他胆敢揍北海龙王，「毛毛躁躁！都几岁了还像个毛头小子！给我冷静点！你这连媳妇都还没讨到的去担心那个要生第二次的做甚！你经验有人家多吗！」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嘛…」
    看到这个情况晴川差点笑出来，还是恭敬地说：「陛下且冷静些，晨时殿下甚至还有间情逸致用完早膳才告诉晴溪破水，一切都在神君的计画内，不会有事的。」
    「帝林呢？帝林没说什么吗？」
    「神君吩咐的药与產房都是早早备好的，寝殿也围上屏风了，都是安置妥当的。」
    「那…」
    「啊！！！」里头传来紫箏痛苦地大喊后又归于安静，没多久便传来稳婆的喊声。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心中大石终于落下，龙晨拍拍自己胸口，「总算…总算…」
    紫箏喘着粗气，就算已经生过一次，再次体验生產的痛楚还是让人几乎晕过去。帝林从头到尾都握着她的手，他用布擦拭紫箏的汗语气十分感动，亲吻紫箏的额头，「娘子…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恭喜神君、恭喜殿下，是小姐！」
    「抱过来我看看…」紫箏虚弱地说。
    「殿下莫担心，」稳婆安抚紫箏，她将孩子洗好擦净包好抱给帝林，「哭声宏亮，代表小姐十分健康呢！」
    「你看，咱们第一个女儿。」帝林将孩子抱靠近紫箏，「她与你一样，皮肤都很白呢。」
    紫箏逗着婴儿白胖胖的脸颊，说话有气无力但还是笑着：「真可爱…」
    「殿下、神君，还得给小姐起名呢！」
    帝林深情望着紫箏，「帝星，日月星辰的星。」
    包含稳婆，產房内眾人恭敬跪礼，「谢神君赐名！」
    「你辛苦了，先好好休养，孩子我顾着。」帝林抱抱她，「晴溪，可好了？」
    这次负责產后护理的晴溪与凡竺过来将紫箏扶起来，「属下先送殿下回寝殿净身休息，陛下与小殿下们善若大师还在外头等着呢，神君可要抱小姐到偏房让他们瞧瞧？」
    知道帝林一定会想陪她，但紫箏更想与家人们分享新生儿出生的喜悦，她拉拉帝林的袖子，「你去替我报个平安吧…有晴溪阿竺陪我，没事的。」
    「好。」帝林头一次在眾人眼前亲吻紫箏的唇，他轻抚脸庞，「我一会就去找你。」
    紫箏想乾脆躺着睡觉，好不容易朦胧间疲惫得几乎要闭上眼，晴溪又过来，「卫主，您得下床动动。」
    她脸都垮了，「…我才刚挤出一个婴儿，还不能休息了？！」
    「之前有意外您不能起身，现在可得下床动动，」晴溪不由分说便将披肩披到她身上要把人扶起来，「要走个几圈排气，之后再慢慢躺。」
    紫箏哭丧着脸，「…可是我伤口还在痛！」
    「您还有印象当初生小殿下们时排不出的恶露与胀气了？」晴溪苦口婆心，「属下是为您好，来，起来动动。」
    「呜…」心不甘情不愿，紫箏还是乖巧的忍痛随晴溪起身，由她支着在寝殿内走好几圈，帝林进来时正好看见紫箏用诡异的姿势慢慢地移动。
    帝林还抱着孩子，他绕过另一边扶住紫箏，「这么快就能下床走了？」
    「什么这么快…」紫箏想掐死他的风凉话，没好气又虚弱的回，「是晴溪要我下床的！」
    帝林笑笑将孩子抱给晴溪，独自稳稳扶着紫箏，「人家也是为你好，难不成你月子又想坐上大半年了？」
    「…」紫箏翻白眼，「上次也没到半年。」
    「光是休养不就养了快半年了？」帝林小心抱着她的腰，他们的身高差让他微弯腰才抱得到也是辛苦，「好了别气别气，再走两圈就休息好不好？」
    紫箏勉强走了一圈半实在没力气才由帝林抱回床上，帝林替她掖紧被子小声地说，「星儿的灵力总算看着正常了。」有两个哥哥前车之鑑，帝林真怕再生出个半神明或灵力过度强大的孩子。
    「可是星儿好像很安静…」紫箏还是担心，虽然出生哭得大声，后面给帝林抱着后安静温顺的不像是刚出生的婴孩。
    「没事的，我用神识检查过了，也许是天性比较安静的孩子。」帝林安抚她，紫箏之前已经不止一次提过她的隐忧，两人当初为了双胞胎煞费苦心又是结界又是封印的，老叁如果又是这样超规格的孩子，就怕有天会出事。
    虽然他有自信庇荫孩子们直到成熟，紫箏还是十分忧虑，毕竟他们的孩子是各界垂涎的目标，曾经龙晨挡掉许多天界与妖界诸国一大堆联姻请求…所以紫箏才力排眾议不给孩子们封号，就是为了不让无谓的算计与诸多权谋加身，把自由留给他们。
    「好。」紫箏还是相信帝林，反正都从她肚皮里滚出来了，再担心也无用。她抱着棉被十分疲倦，「先让我睡一下…」
    「好好休息。」帝林亲吻她额头，温柔地笑说，「我就在这，不走。」
    「嗯…」